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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女 西晋 · 张敏
 出处:全晋文 卷八十
世之言神女者多矣,然未之或验也。至如弦氏之妇,(案,《搜神记》云「东郡人,姓成公名智琼」。)则近信而有证者,夫鬼魅之下人也,无不羸疾损瘦。今义起(案:《搜神记》云「济北弦超」,此则其字也。)平安无恙,而与神女饮宴寝处,纵情极意,岂不异哉!余览其歌诗,(案:「《搜神记》有智琼赠超诗。)辞旨清伟,故为之作赋。
皇览余之纯德,步朱阙之峥嵘。
靡飞除而入秘殿,侍太极之穆清。
帝悯余之勤肃,将休余于中州
托玄静以自处,是夫子之好仇。
于是主人怃然而问之曰:「尔岂是周之褒姒、齐之文姜,孽妇淫鬼,来自藏乎?
傥亦汉之游女、江之娥皇,厌真乐愆,倦仙侍乎」?
于是神女乃敛袂正襟而对曰:「我实贞淑,子何猜焉?
且辩言知礼,恭为令则
美姿天挺,盛饰表德,以此承欢,君有何惑?
尔乃敷茵席,垂组帐。
嘉旨既设,同牢而飨,微闻芳泽,心荡意放。
于是寻房中之至燕,极长夜之欢情。
心眇眇以忽忽,想北里之遗声。
既澹泊于幽默,扬觉寐而中惊(二语从《文选》谢灵运《拟邺中集诗》注补。)
赋斯时之要妙,进伟服之纷敷。
俯抚衽而告辞,仰长叹以欷吁。
乘云雾而变化,遥弃我其焉如(《艺文类聚》七十九)
杨皇后宜配食武帝咸康七年 东晋 · 虞潭
 出处:全晋文 卷八十二
世祖武皇帝光有四海,元皇后应乾作配。
元后既崩,悼后继作,至杨骏肆逆,祸延天母。
孝怀皇帝追复号谥,岂不以鲧殛禹兴,义在不替者乎!
太宁二年,臣忝宗正,帝谱泯弃,罔所循案。
时博咨旧齿,以定昭穆,与故骠骑将军华恒、尚书荀崧、侍中荀邃因旧谱参论撰次,尊号之重,一无改替。
今圣上孝思,祗肃禋祀,询及群司,将以恢定大礼。
臣辄思详,伏见惠皇帝起居注》、群臣议奏,列作逆谋,危社稷,引鲁之文浆汉之吕后
臣窃以文姜庄公之母,实为父雠;
吕后宠树私戚,几危刘氏,近此二事异于今日。
汉章帝窦后杀和帝之母,和帝即位尽诛诸窦。
当时议者欲贬窦后,及后之亡,欲不以礼葬。
和帝以奉事十年,义不可违,臣子之道,务从丰厚,仁明之称,表于往代,又见故尚书仆射裴頠议悼后故事,称继母虽出,追服无改。
是以孝怀皇帝尊崇号谥,还葬峻陵。
此则母子道全,而废事荡革也。
于时祭于弘训之宫,未入太庙。
盖是事之未尽,非义典也。
若以悼后复位为宜,则应配食世祖;
若以复之为非,则谱谥宜阙,未有位号居正,而偏祠别室者也。
若以孝怀皇帝私隆母子之道,特为立庙者,此苟崇私情,有亏国典,则国谱讳,皆宜除弃,匪徒不得同祀于世祖之庙也(《晋书·武悼杨皇后传》)
又奏 魏晋 · 阙名
 出处:全晋文
骏藉外戚之资,居冢宰之任。
陛下既居谅闇,委以重权,至乃阴图凶逆,布树私党。
皇太后内为唇齿,叶同逆谋,祸畔既彰,背捍诏命,阻兵负众,血刃宫省,而复流书募众,以奖凶党,上背祖宗之灵,下绝亿兆之望。
文姜与乱,《春秋》所贬,吕宗叛戾,高后降配,宜废皇太后为峻阳庶人(《晋书·武悼杨皇后传》,有司又奏。)
奏废杨太后 魏晋 · 阙名
 出处:全晋文
皇太后阴渐奸谋,图危社稷,飞箭系书,要募将士,同恶相济,自绝于天。
鲁侯文姜,《春秋》所许,盖以奉顺祖宗,任至公于天下。
陛下虽怀无己之情,臣下不敢奉诏。
可宣敕王公,于朝堂会议(《晋书·武悼杨皇后传》,韦公有司奏。)
答访烈懿太妃题碑 北魏 · 张普惠
 出处:全后魏文卷四十七
任城王澄太妃忧,臣寮为立碑颂,题碑欲云「康王元妃之碑」,访于普惠
答曰:谨寻朝典,但有王妃,而无元字。
鲁夫人孟子称「元妃」者,欲下与「继室声子」相对。
烈懿太妃作配先王,更无声子、仲子之嫌,窃谓不假「元」字,以别名位
且以氏配姓,愚以为在生之称。
故《春秋》「夫人姜氏至自齐」,既葬,以谥配姓,故经书「葬我小君文姜」,又曰「来归夫人成风之襚」。
皆以谥配姓
古者妇人从夫谥。
烈懿太妃德冠一世,故特蒙褒锡,乃万代之高事,岂容于定名之重,而不称烈懿(《魏书·张普惠传》,又《北史》四十六。)
封君义 东魏 · 窦瑗
 出处:全后魏文卷五十四
寻局判云:「子于父母,同气异息,终天靡报,在情一也。
今欲论其尊卑,辨其优劣,推心未忍,访古无据」。
以为《易》曰:「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」。
又曰:「乾天也,故称父;
坤地也,故称母」。
又曰:「乾为天,为父;
坤为地,为母」。
《礼·丧服经》曰:「为父斩衰三年,为母齐衰期」。
尊卑优劣,显在典章,何言访古无据?
局判云:「母杀其父,子复告母,母由告死,便是子杀。
天下未有无母之国,不知此子将何欲之」?
案典律,未闻母杀其父而子有隐母之义。
既不告母,便是与杀父,天下岂有无父之国,此子独得有所之乎?
局判又云:「案《春秋》,庄公元年,不称即位,文姜出故。
服虔注云:『文通于兄齐襄,与杀公而不反。
父杀母出,隐痛深讳,期厕练,思慕少杀,念至于母。
故《经》书:三月夫人逊于齐』。
既有念母深讳之文,明无仇疾告列之理」。
寻注义,隐痛深讳者,以父为齐所杀,而母与之。
隐痛父死,深讳母出,故不称即位。
非为讳母与杀也。
是以下文以义绝,其罪不为与杀明矣。
《公羊传》:「君杀,了不言即位,隐之也」。
期而中练,父忧少衰,始念于母,略书「夫人逊于齐」。
是内讳出奔,犹为罪文。
《传》曰:「不称氏,绝不为亲,礼也」。
注云:「夫人有与杀桓之罪,绝不为亲,得尊父之义。
庄公思大义,绝有罪,故曰礼也」。
以大义绝有罪,得礼之衷,明有仇疾告列之理。
但《春秋》桓、庄之际,齐为大国,通于文姜鲁公谪之。
文姜以告齐襄,使公子彭生杀之。
鲁既弱小而惧于齐。
是时天子衰微,又无贤霸,故不敢仇之,又不敢告列,惟得告于齐曰:「无所归咎,恶于诸侯,请以公子彭生除之」。
齐人杀公子彭生
案即此断,虽有援引,即以情推理,尚未遣惑(《魏书·窦瑗传》。表乞评议《麟趾制》母杀父条,诏付尚书三公郎中封君义立判,复难云云,事遂停寝)
窦瑗表改麟趾制母杀父条 北齐 · 封君义
 出处:全后魏文卷五十五
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生我劳悴,续莫大焉。
子于父母,同气异息,终天靡报,在情一也。
今忽欲论其尊卑,辨其优劣,推心未忍,访古无据。
母杀其父,子复告母,母由告死,便是子杀。
天下未有无母之国,不知其子将欲何之?
案《春秋》,庄公元年不称即位,文姜出故。
服虔注云:「文通兄齐襄,与杀公而不反。
父杀母出故隐痛深讳。
期而中练,思慕少杀,念至于母。
故《经》书:三月夫人逊于齐」。
既有念母深讳之文,明无仇疾告列之理。
且圣人设法,所以防淫禁暴,极言善恶,使知而避之。
若临事议刑,则陷罪爽矣。
恶之甚者,杀父害君,著之律令,百王罔革。
此制何嫌,独求削去。
既于法无违,于事非害,宣布有年,谓不宜改(《魏书·窦瑗传》。表言:「《麟趾新制》母杀父,子不得告,告者死。此条乞付评议。」。三公郎中封君义立判云。)
论郑伯克段于鄢(隐元年)1056年 北宋 · 苏轼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四七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三、《历代名贤确论》卷二○、乾隆《新郑县志》卷二五 创作地点:四川省眉山市
《春秋》之所深讥、圣人之所哀伤而不忍言者三: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于戚,齐国夏、卫石曼姑帅师围戚,而父子之恩绝;
公与夫人姜氏遂如齐,而夫妇之道丧;
伯克段于鄢,而兄弟之义亡。
此三者,天下之大戚也。
夫子伤之,而思其所以至此之由,故其言尤为深且远也。
且夫蒯聩之得罪于灵公,逐之可也,逐之而立其子,是召乱之道也。
使辄上之不得从王父之言,下之不得从父之令者,灵公也。
故书曰「晋赵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于戚」。
蒯聩之不去世子者,是灵公不得乎逐之之道
灵公何以不得乎逐之之道
逐之而立其子也。
鲁桓公千乘之君,而陷于一妇人之手,夫子以为文姜之不足讥,而伤乎桓公制之不以渐也,故书曰「公与夫人氏遂如齐」,言其祸自公作也。
段之祸生于爱。
郑庄公之爱其弟也,足以杀之耳。
孟子曰:「舜封象于有庳,使之源源而来,不及以政」。
孰知夫舜之爱其弟之深,而郑庄公贼之也。
当太叔之据京城,取廪延以为己邑,虽舜复生,不能全兄弟之好,故书曰「郑伯克段于鄢」,而不曰「郑伯杀其弟段」。
以为当斯时,虽圣人亦杀之而已矣。
夫妇、父子、兄弟之亲,天下之至情也,而相残之祸至如此,夫岂一日之故哉!
《谷梁》曰:「克,能也。
能,杀也。
不言杀,见段之有徒众也。
段不称弟,不称公子,贱段而甚郑伯也。
于鄢,远也。
犹曰取之其母之怀中,而杀之云尔
甚之也」。
然则为郑伯宜柰何,缓追逸贼,亲亲之道也。
呜呼,以兄弟之亲,至交兵而战,固亲亲之道绝已久矣。
虽缓追逸贼,而其存者几何,故曰于斯时也,虽圣人亦杀之而已矣。
然而圣人固不使至此也。
《公羊传》曰:「母欲立之,已杀之,如勿与而已矣」。
而又区区于当国内外之言,是何思之不远也。
《左氏》以为段不弟,故不称弟,如二君故曰克,称郑伯讥失教,求圣人之意,若《左氏》可以有取焉。
东交门箴1077年 北宋 · 苏轼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八六 创作地点:江苏省徐州市
汉武帝窦太主置酒宣室,使谒者引纳董偃
东方朔以谓有斩罪三,安得入宣室
上为更置酒北宫而引,从东司马门而前,更无讥焉。
作《东交门箴》:
上所好恶,民实趋之。
风俗厚薄,君实驱之。
道之以正,民俗罔中。
唱之以淫,实烦有从。
馆陶,在齐文姜
矧董外人,干国乱常。
既不能戮,反以为好。
予饮予燕,宣室是傲。
伟彼臣朔,辟戟趋陛。
鬻拳是效,刚而有礼。
改馆彻馔,北宫东门。
虽曰从谏,东交实存。
维藩维戚,礼法遂恣。
延及齐民,惟上所使。
昔在季孙,赏盗以邑。
鲁遂多盗,而罔敢诘。
矧兹王宫,奸人是纳。
昭示来世,有惭斯阖。
也扬觯,杜举得名。
殿槛勿辑,直臣是旌。
人孰无过,过而勿贰。
宣室东交,实同名异
按: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二○。又见于苏过《斜川集》卷六。
增修孝妇庙记熙宁六年八月二十四日 北宋 · 商亿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七八二、民国《续修博山县志》卷一三
距淄之南五十里,有水发源于山足,趋梁邹而贯乎清济。
昔人构室于源上以为祠。
按地志,齐有孝妇颜文姜,常踰历山险,负汲新泉,奉姑之所嗜。
一旦感泉涌室内,派流远注,故目其地曰颜神,水曰孝水,祠曰颜之庙。
其碑志多所剥黥,独梁乾化中史高霸以岁旱祈祷,即日获雨,而命颜休续其属纪,始年仅可详究。
淄州地齐鲁之郊,南皆山阜,北头大河。
皇朝开国有馀年,内外宴然,四方无事,其民专意施耕作,水境之内,靡有閒旷。
虽岁小有水旱,以其屈占下,未尝大凶,民皆乐生安业,不恤疾苦之至。
故于土庙之神,惟岁时奉祀而已。
顷之,长民之官至者第推祀典,按例致答,一胥持祀而往,礼数尽矣。
熙宁纪号,上大夫飨明堂,岁九月,诏以比部郎王公为之守。
明年,农事既兴,眷肃宾僚,躬谒祠下,因以雨泽为请。
觞奠既毕,嘉霖继沛,百谷用成,庾禀充积,民自为足,不知所以致之。
于是公以春秋二祀令甲所载,皆革去故旧,特命属官亲致饩币。
明年盛夏之月,天久不雨,民胥告劳。
公夙驾再往,旋及中途,雨大作,浃日之间,阖境告足。
凡州居之民,无有远近,歌咏欢呼,喜神之赐。
相与倡谕,更引迭进,走公之庭,咸愿出力以新其庙。
公乃访其傍近之德士,得新授博州防禦判官张及主办其事。
增起新址,宠敞有加,功兴于中夏,迨仲秋而祠成。
自乾化迄今百有六十年,中间殆尝经葺,至是再新,而基搆始大。
然古者邱陵川谷之神,有益于民者,在礼皆得祠之。
至其为烈彰彰者,朝廷比尝诏以封爵或国邑之号追崇之。
若孝之灵于淄,民用是而报之,礼未为过。
今王公特顺民之欲,崇于庙貌,虚此而弗议,盖有馀不敢尽耳。
熙宁六年八月二十四日州学教授商亿记。
按:咸丰《青州府志》卷二六,咸丰九年刊本。
避火行 明 · 李东阳
 出处:怀麓堂集卷一
夫人避火,避火不可。
妇人不下堂,下堂羞杀我。
夫人避火,避火不可。
我身有傅还有姆,傅姆不来心独苦。
君不见宋姬一卒春秋悲,文姜辱死《南山》诗。
春秋咏史乐府 其三十 庆父(柔兆敦牂) 清 · 舒位
 出处:瓶水斋诗别集卷一
庆父材,哀姜哀。
子般既死闵亦死,呜呼鲁难哀姜始。
君看武媚娘,能废庐陵王
己子尚如此,何况娣之子。
恨杀筑台临党氏,叔牙中酒沉沉尔。
哀姜不足哀,文姜何以文。
人言齐二女,能杀鲁三君。
冬日与吕丈读毛诗二十二首 其一 元 · 王恽
七言绝句 押鱼韵 出处:秋涧集卷二十四
妇道防闲贵有初,文姜失御从云如。
何殊笱敝梁空在,秋水诚多得计鱼(敝笱)
顺德夫人敕熙宁八年六月 北宋 · 宋神宗
 出处:全宋文卷二四六四
淄州孝妇颜文姜:朕躬执圭币,郊见上帝,觊为万民蒙嘉气,获美祥。
既又诏天下凡山林川谷之神,能出云雨、殖财用、有功烈于民而爵号未称者,皆以名闻,将遍加礼命,以褒显之。
如此,非特以为报也,盖帝王制祀之□□也。
惟神聪明正直,庇于一方,供民之求,如应影响。
守臣列上,朕甚焉。
疏锡宠名,以昭灵德,且俾民奉事不懈。
今可特封顺德夫人,仍赐灵泉庙为额。
熙宁八年六月日。
按:咸丰《青州府志》卷二六,咸丰九年刻本。
春秋义 其十四 庄元年三月夫人孙于齐 宋 · 杨时
 出处:全宋文卷二六八七
奔谓之孙,内讳也。
文姜之于齐,父母之国也,虽父母亡无归宁之义,犹不当以奔志之也。
文姜通于齐侯,而杀其夫,则于义有可绝,而兄弟之伦丧矣,故不书氏,而以奔志之,明其义当与齐绝也。
氏,齐姓也。
独此不书氏者,于其始奔正之也。
河豚 南宋 · 薛季宣
 押阳韵
岂其食鱼河之鲂,河豚自羡江吴乡。
瞋蛙豕腹被文豹,刖如无趾黥而王。
我生瓯东到闽方,规鱼贯见梅花装。
青不肯候春雪,荻芽静笑垂飞杨。
古来多鱼武昌,薄游三月新初尝。
西施乳嫩可奴酪,马肝得酒尤珍良。
无愁缕缕结中肠,丰美肥腯如切肪。
外皮甘滑里皮厚,令人忘却美乌郎。
举之东海三江,会闻清浊期沧浪
白龙未免豫且,膨脝唯唯浮鱼梁。
气冲毬鞠何彭彭,地远都无橄榄香。
不知深入恣游泳,极情性命徒为戕。
腊毒厚味能人亡,何须西子文姜
甚美由来必甚恶,直它一死言为长。
鮰鱼俗物休相妨,良药相传海上方。
芦根槐子岂足贵,生凤之脑黄龙汤。
先公行实 北宋 · 郑獬
 出处:全宋文卷一四八○、《郧溪集》卷一九
公字武仲,其祖妣傅氏,妣王氏、杨氏,天水县太君
刘氏,河间县太君
河间之出也。
郑氏富于财,公专于为学,不计生事,家之所畜,或为亲旧携负而去,绝口不问,由是赀益衰。
初为明经,人或易之,公怫然曰:「进士顾难哉」?
即举进士,遂登天圣八年第。
安州应城簿、越州司法参军,改大理寺丞殿中丞,知婺之兰溪馀姚、益之新都
贫不能行,求监楚之北神税。
湖南安抚王丝荐,签书桂阳监判官厅公事。
刘丞相沆镇潭州,以公摄长沙
长沙民最喜讼,号难治,公处之若无事者。
转运使闻其能,过之曰:「愿观公决事」。
公据按辨问,讼者皆厌伏,顷之而毕,转运大惊。
郴州宜章民执伪券夺人田,更数狱,莫能辨。
俾公按之,视券即曰:「此伪也。
县邑故为义章,以太宗旧讳,更为宜章
今券用宜章印,而置田之岁乃义章时也」。
于是伪者叩头伏
公曰:「吾不忍自我致汝于死」。
为推其已没者为首,而得减死焉。
三迁都官员外郎皇祐初审刑详议官
蛮人入邕州龙图阁直学士孙公沔讨之,请公行。
至岭下,后行者多以事避去,惟公至邕州
军夜惊,几乱,孙公执公手曰:「平时特以公为才,乃真义士也」!
以劳迁职方员外郎,入权大理寺少卿
殿直曹旦坐狱抵死,公曰:「旦父瑛以战死,宜少贷之」。
仁宗为之减死。
于时四方狱疑而不能决者,率文致,私以可哀怜状以丐末减。
公以为此特州郡不明于法,狱亡疑也,请覆其本情,凡一切出于文致者皆勿用,如此则法不失有罪矣。
诏以公议著于令。
潮州民为后妻所杀,其子复杀之,郡以疑狱闻,有司莫能决。
或曰:「继母如母,是杀母也,请如律」。
公曰:「如之者有间矣,昔文姜与杀鲁桓,《春秋》去其氏,绝不为亲也。
与弑焉犹绝之,况身履之耶?
当其推刃之时,母名绝矣,是有罪者也。
律,捕罪人不拒而杀之,法当流。
请从流法」。
众大服,皆以为不及也。
某氏死而世绝,有母已适他族,官将籍其产。
公以谓不为伋也,妻则不为白也,母是得罪于父者也,此非有罪者,不可以绝,请以产归母氏。
或者谓不然,异日得故案,其所断正与公同,或者乃惭服。
其引比伦类如此者绝多,有司皆记其事,相传以为法。
祠部郎中嘉祐元年五月壬午卒于官,寿五十有六。
观书无不记览,为诗清丽峭绝,有唐人风格。
又善于笺尺,诸公多请为之具草。
细字谨密,自可以喜也。
虽精于刑名,其为论尝据经引义,不为世俗吏苛挠,专以文法,故其全活者数百人。
然龃龉不得志,所居职多不过期月辄罢去。
常往来留滞于江湖间者甚久,故其所有不得尽见于行事云。
东交门箴1098年 北宋 · 苏过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一○三、《斜川集》卷六、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》卷一八六 创作地点:海南省海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儋州市
汉武帝窦太主置酒宣室,使谒者引纳董偃
东方朔以为有斩罪三,安得入宣室
上为更置酒北宫,而引从东司马门入,更其门曰东交门。
而《前史》无讥焉。
作《东交门箴》:
上所好恶,民实趋之。
风俗厚薄,君实驱之。
道之以正,民俗罔中。
倡之以淫,实烦有从。
馆陶,在齐文姜
矧董外人,干国乱常。
既不能戮,反以为好。
予饮予燕,宣室是傲。
伟彼臣朔,辟戟趋陛。
鬻拳是效,刚而有礼。
改馆彻馔,北宫东门。
虽曰从谏,东交实存。
维藩维戚,礼法遂恣。
延及齐民,惟上所使。
昔在季孙,赏盗以邑。
鲁遂多盗,而罔敢诘。
矧兹王宫,奸人是纳。
昭示来世,有惭斯阖。
也扬觯,杜举得名。
殿槛勿辑,直臣是旌。
人孰无过,过而勿贰。
宣室东交,实同而名异耳。
策问 南宋 · 史尧弼
 出处:全宋文卷四八二七、《莲峰集》卷三
问:后夔、师旷之于音而有惉懘,非所以为善乐也;
王良、造父之于马而有蹶骤,非所以为善御也。
禹、汤、文、武、成王、周公之于政,而犹有疏阔,乌得为善治者哉?
孔子曰:「行夏之时」。
盖以建寅正奉天时,授民事,为最正者。
夫夏之时既已尽善,而商、周何乃建子建丑,纷更之为四时之令,十二气之事,无乃舛逆而不顺欤?
龙子曰:「治地莫善于助,莫不善于贡」。
禹勤劳于天下,民之便不便,利害纤悉之际,宜无不尽者,而贡犹有所不善者,何也?
夫助法既已善矣,而周人必改为彻,岂亦好为更张而不宁者欤?
周初五刑之属二千有五百,轻刑与重刑相若,文王以来未之有改也。
至穆王始作《吕刑》,其属三千,减大辟三百,宫刑二百,而增墨、劓为千,使轻刑多而重刑寡。
夫周之初,其刑皆重,而今轻,意者文、武、成王、周公之仁,不及穆王欤?
三代之法可谓尽美矣,而时独夏为正,赋独商为善,刑独周穆王为轻,凡其法皆圣人作,而各有未尽,常求其说而不得,愿与诸君论之。
问:所贵乎圣者,贵其能知天命也。
命当行耶,吾之道与之偕行;
命当止耶,吾之道与之偕止。
盈虚消息,周旋曲折,圣贤之所昭彻独见乎此,其必无失也矣。
然而孔子执贽行于天下,所见之君无虑数十,而尤眷眷于槔灵、鲁哀、齐景而不去,甚者至于南子之污、公山佛肸之叛而犹往焉,何其求用之汲汲?
战国之世,则又大异于春秋矣,而孟子持必不可合之说,以见不足与有为之君。
如齐之宣王,既已不能用孟子,而犹徘徊于昼,以待其召而复也。
虽蕞尔之滕,其在天下眇然甚微,而亦与之论王道,惟恐其不见用也。
无乃于道自轻而不自重欤?
岂知其不可而强与之欤?
抑不知其不可而冒进欤?
皆非所以为知天命者也。
圣贤之意将安在,愿与诸生辨之。
问:天生财而民用之,君理之,必使民裕于下,君足于上,上下兼得而不可以一缺,此古今不易之道也。
然夏、商、周之时两得之,汉、唐之时两失之,有不可不论者。
禹之治水,勤天下之力,冀、兖之作至十有三载乃同,而馀州犹不与焉。
汤之兴以七十里之国,而文王武王亦不过百里。
当其初造之时,四方君长日交于廷,征诛之师日出于外,汤又以馀力饷葛伯文王亦岁奉商之职贡。
当此时,泽梁不禁,关市不征,赋敛薄而国不匮,民不困,未尝闻其理财,而沛然常有馀,卒以此成王业,此何为其然也?
至于汉、唐以全盛之天下,而又理财之道日夜讲求,无所不至。
汉之榷酤、盐铁、白金、皮币,唐之隐户剩田、间架之利、转漕之法,无所不用。
桑羊、孔仅、赵过、宇文融、第五琦、刘晏、李巽之徒,鞭算心计,无所不尽。
然而君民皆耗虚,至以此生变,此又何为其然也?
岂天之生财饶于古而啬于后耶?
抑时有盈有虚,而术有善不善耶?
恭惟国家军国之费亦广矣,然比年以来罢力役之征以惠四方,又念蜀远民或有未裕,则万里遣使,求所以裕之者甚惠。
日者恩诏之下,所以搜求其条目,罢而去之,以厚民者甚备,普天之民孰不衔戴?
而蜀民呼舞独为甚切,吾君吾相泽流天下为甚大矣。
其所以足国裕民而两得者,近所未有,此亦何道而然欤?
夫不求汉、唐之失,无以知夏、商、周之得;
不观夏、商、周之得,无以见今日之美,愿详著之于篇。
问:异学之在天下,君子必锄而去之者,以其有害于吾之道也。
孔子曰「恶莠,恐其乱苗」,「恶紫,恐其乱朱」。
所恶者,恶其似是而非耳。
夫异学者,必并缘圣人之说而有甚似于其间,墨氏兼爱而同是尧舜许行欲君民并耕而其说本于神农,孟子因而辟之,岂非以其近似而为害深也欤?
宋元祐间伊川程氏进于朝,其学始盛于伊洛,至今而遂广及于天下,其说一本于《中庸》、《大学》,举诚与恭以为谨独之要,务在默识力行而去人欲,而全天理,凡佛老杂说皆摈斥不道,而一以孔氏为宗。
天下之士见其本于孔氏也,是以波荡而从之,无疑其说之是与非,同与异,甚似而难辨者,与墨氏、许行又相远也。
而论者疾之,断然以为奸,何哉?
今庙堂之上又将行其说,而言事之臣皆谓异学而攻之,抑以其似是而非欤?
而推原程氏之学所从得与其所从失,于吾夫子之道是否同异果如何,以明晓天下,庶几少佐今日扶正道、去异学之治云。
问:今学者率喜措意于性命之表,务为滉漾不可究知之说,以为圣贤之极至。
礼乐之文绸缪委曲,灿然可以相接,则指以为粗云。
往往荡然习放旷,而以区区之文为不足学,学其极至者斯已矣。
吁,亦既甚病哉!
且唐虞之盛而皆出于周旋揖逊,其所以变化天下之士,使之日就道德之质,各适于文武之用,刚柔缓急皆不失其中,进退语默而无愧,死生祸福之所不能动者,意其当时必有大出于礼乐之外。
然唐虞远矣,犹可以想见者,惟其雍容之风尚在耳。
而三代之法又养之于大学,试之于射宫,其文为甚详。
士生其间,出入于和鸾玉佩之中,而燕处于雅颂琴瑟之际。
衣服有常,几杖有铭,视听言动莫不有节,若此者抑亦可以为粗欤?
则洒扫庭内,槔武之所警,恂恂乡党,孔子之所居者,皆今之学者所尝忽也。
而二圣人之所笃行者独何哉?
然昔之论君子者,以为不必相与言也,以礼乐示之而已。
夫礼乐之用又何以不言而相示欤?
夫成于乐,立于礼,所以为学之终始者,其旨安在?
愿闻其实。
问:振天下于怠惰废弛、因循茍且之中,而与为刚健奋振、卓然有立之治,此人君之最难能,古今之最难逢,当世仁人君子、豪杰有志之士所以咨嗟愤闷,慕望而不得见者也。
自非人君赫然有立于上,而天下之人杂然应之于下,有不能至者矣。
昔者周之治放于柔弱,宣王起而振之
汉之治放于因循,宣帝振之
唐之治放于姑息,宪宗振之
三代以来,迄于五季,独能以刚健振起者,惟此三君而已,是可谓难得也矣。
夫岂三君者独能赫然自为之哉?
盖亦天下之人杂然应之,而后能至于此也。
尝考之于其书,周家之臣,王命之肃,必与将之,邦国之否,必与明之,衮职之阙,必与补之,何其忠也!
神爵甘露之间,至于文学法理、工匠技巧之事,皆极其能,何其精也!
元和之初,荐士三十,以助成其治者,何其盛也!
岂天下之人自尽其力而为之欤?
抑三君者有术于此以起之欤?
不可不究明其所以然。
恭惟主上当中兴平定之馀,虑天下之人久废于无事,英断独运,动荡振刷,而大作起之,广开众正之门,杜绝群枉之路,宪度一新,令一振,风声所暨,际天所覆,罔有内外,莫不悚动鼓舞,以观千载希阔之举。
《诗》云:「周虽旧邦,其命维新」。
今欲使天下之人尽革去前日怠惰废弛、因循茍且之风,群臣皆如周之忠,万事悉如汉之精,众才又如唐之盛,以大应今日惟新之治,将何道而可?
其并三君所以然者悉陈之,以佐今日之万一云。
问:三代以降,天下之俗,何纷纭其亟变也!
一时之士必有一时之俗,一时之俗必有一时之弊,一时之弊必有一时之害。
未有有士而无俗,有俗而无弊,有弊而无害者,此何为其然也?
士患智不足以识变,而战国之士智而至于诈;
患勇不足以立事,而秦之士勇而趋于利;
患无宽柔和易之行,而西汉之士柔则失于偷;
患无刚毅挺特之操,而东汉之士刚则陷于讦;
患无高远之志,晋之士高矣,而荡为虚浮;
患无文章之用,唐之士文矣,而流为华靡。
岂三代而下者,其俗终不可革欤?
凡所以至此者,其故何也?
其始必有以作之,作之必有其端;
其终必有以成之,成之必有其渐。
以至于风成俗定而不可复改,此又不可不求其故,而论其所以然也。
其始不过出于士之所习尚,而其利害祸福及于天下而莫可解,其可不思所以救之之道欤?
今欲使天下之士智而不至于诈,勇而不趋于利,不偷,刚不讦,高不荡于虚浮,文不流于华靡,去数代之弊,以成一代之俗,其亦有道于此乎否也?
《易大传》:「君子之道,或出或处,或默或语,二人同心,其利断金」。
所趋甚异,而圣人以为同,何耶?
太公佐武王伐商,其功列于《诗》《书》;
伯夷不食周粟,而《传》称其仁。
是皆天下之大老,尝经圣人所去取者,而不同犹如此。
出于圣人之后,而其趋异者将何以定其同与否耶?
张良佐汉有天下,终赤松
四皓则遁秦,亦不仕于汉;
梅福尝上书论事,一朝弃官以去;
扬子云校书天禄,严君平、李仲元皆其友也,而终于隐;
严光光武世,亦可出矣,而老于钓;
荀爽申屠蟠徐孺子之于辟命,或就,或不就;
诸葛孔明、庞士元事蜀,而庞公采药鹿门不反。
当此时,管宁亦不应朝命,晋孙登宜阳山,但抚一弦琴而不言;
陶潜尝为县令矣,而赋《归去来》;
王通讲道河汾,著书垂后,盖有志于世者,而称仲长子光天隐
是众贤者之所以或出或处,或默或语,其意各所出?
于君子之道其亦有合乎否耶?
所趋如此其不齐,其心果同乎否耶?
问:甚哉,文章之变,其得丧之关于天,而盛衰之关于世也!
孔子曰:「天之将丧斯文也,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。
天之未丧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」!
文之用否,其大矣哉!
三代之盛,训诰誓命之文,风赋雅颂之作,道德仁义礼乐寓于其中,圣贤之心术,天下理乱之几微皆在,得非关于天者哉?
至其衰季,孔子出焉,删定系述之文作,而其用被于千万世,何其甚盛也!
岂亦禹、汤、文、武有以作成之欤?
汉司马相如辈所作,而班固遂以为汉文章与三代同风,其果信然耶?
之论,如贾谊、司马迁、扬雄,不在其列,何也?
唐文自太宗以来,犹未改六代浮靡之习。
大历贞元间韩愈、李翱、柳宗元出,而唐文始复古,亦可以庶几三代之文否也?
汉、唐之文,君亦有以作成之欤?
恭惟吾宋二百馀年,文物之盛跨绝百代,盖其始盛于庆历嘉祐治平,而后一振于元祐,文采述作、论议术学众多繁夥,又非汉、唐之所可几及矣。
然则祖宗之所以作成之者,亦以何道哉?
夫得丧之关天,盛衰之关世,千百年之间,其盛不过汉与唐与吾宋三而已。
但吾宋之文章,其所从兴与其所从盛者何由?
与三代、与汉、与唐何辨?
作成之道何由?
断而论焉,一王之法为百世之鉴可也。
问:为天下者既有已行之法,必务为可见之效,而后天下可为也。
使其法令虽行而成效不见,民不被其实利,而国不蒙其休美,则所为法令者,是徒为无益之文具而已,其将何以致天下之理哉?
国家自军兴以来,岁周一星有半,亦久矣,今始享一旦息肩之安,则夫所以讲求乎国本,设为已行之法而责其可见之效,使民厚其业而乐其者,在今日所不可缓也。
昔汉文当高祖创业之后,专以农为务,其诏之为农而下者十常六七,亦以其不可缓焉耳。
是以当时海内富足,兴于礼义,几致刑措,亦其效之可见者也。
主上比岁以来务农之诏旁午于郡县,不啻汉文之日矣,而犹以农不加劝,谷不加多,户口不加益,而仓廪日虚为叹,何哉?
日者下诏旨,欲责漕臣,使率属部守令正经界,均赋调,趣耕殖,以为民仰事俯育、养生送死之计,夙夜之意至深切也。
然考之于田野之间,则今日之弊犹前日也。
经界之未正,赋调之未均,耕殖之未趣者,尚多有也。
呜呼,当循习之久,经界未易正也;
多寡之不齐,逃匿隐落之不一,赋调未易均也;
荒芜之多而游手之众,耕殖未易趣也。
然则将何术以正之、均之、趣之,使效有可见而法不为虚行,使民被实利而国蒙休美哉?
方求其术而不得,诸生其条陈之。
问:三《易》之书名之所命必有其义,书之所作必因乎人,卦之所次,数之所占,孰同而孰异?
取而为卜筮者,孰当而孰否?
其推明之。
甚矣,道之难明也。
道者多而知道者少,语道者众而味道者希。
其弊盖起于世之儒者,措意太过,立言太高,而不能知道之深,味道之切,是以道日远人,而人亦以道为清虚无用之物,举而措之庄、老之间,是不知道可以一言而尽。
孔子曰:「天之将丧斯文也,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。
天之未丧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」!
此言道也,非言文也。
语道至是,则道之兴亡,非天而何!
茍天下幸遇圣人,百度修明,庶政和穆,则是道也,应入于刑名度数之间,而为礼乐刑政之化。
天下不幸而逢暗世,则是道也,亦将自晦于无用之地。
历古而来,圣圣相承,虽所尚之不同,所为之各异,而区区所传,亘千古,历万变,亦无非是道而已矣。
董仲舒曰:「道之大原出于天,天不变,道亦不变」。
三圣相承而守一道,故《系辞》亦曰:「形而上者谓之道,形而下者谓之器。
化而裁之谓之变,推而行之谓之通。
举而措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」。
故古之圣人所以体道之妙,用道之实,其示天下也,虽有可见之迹,而实运于不可见之心;
虽有可知之事,而实藏于不可知之用。
其举而为事业,则可知而可见者,常载于《诗》、《书》;
其化而裁,通而变,不可见而不可知者,独传于三《易》。
则《易》之书,实天之所畀,道之所在,岂可轻议之耶?
昔伏羲之作造于太古之初,其圣神之妙,仰观俯察,可以画卦矣,然而未敢以自为也。
及龙负图而出于河,龟负书而出于洛,乃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,以类万物之情。
文王当明夷之时,羑里之难,险阻艰难备尝之矣,重爻之意,亦未敢以自擅也。
及凤凰之至,乃始精六十四卦而重之。
仲尼值晚周之衰,负天纵之将圣,以好学之不倦,亦可奋然而兴《易》道矣,然亦未敢自专也。
亦曰:「文王既没,文不在兹乎」!
逮夫五十以学《易》,且韦编三绝,岂非是书也天之所畀,道之所在,而圣人亦不敢以轻议者耶?
向使凤鸟不至,而河不出图,是数圣人者,亦泯然而已矣。
奈何圣人虑患之心,思天下后世之切,至以谓吾而不言,千百载之后,吾之所为妙用者蔑而不传,则道亦从而丧矣。
是以伏羲、神农、黄帝则有三《坟》焉,夏、商、周则有三《易》焉。
三《坟》亦三《易》也,三《易》亦三《坟》也,其妙道一也。
是皆圣人不可易、不可知之事存乎其间。
盖是书也,亦幸而出于三皇之时,而显于三代之际;
亦不幸而罹春秋,更战国,遭秦历汉,泯没于千百载之后,遂使腐儒曲学得以肆其臆说,妄议上古,遂以为无用之具。
虽或取信于一时,然亦不过目之为卜筮之书。
大抵其说不过有四:以为春秋之时,左史倚相能读三《坟》、五《典》,楚子指以视子革,以能读古书。
春秋之至今几千百年矣,时之久远,此其所以致疑者一也。
历古而来,典籍之阨,不可胜数矣。
风雨之沾霈、水火之沈烬亦屡矣。
西汉之兴,虽间出于屋壁之藏,未必能无遗散者。
故汉下求书之诏,是书亦不显于是时。
《艺文志》所录古书为详,而是书亦不载于当世,此其所以致疑者二也。
《周易》实出于近古,遭秦焚书,又以卜筮独得不废罢。
然而「载鬼一车」,「需于血,出自穴」,与夫《系辞》所谓子曰之辞,后世之议者未免致疑于其间,况是书《姓纪》、《皇策》、《政典》之篇,文辞质略,义旨深厚,不可以言语造者,又焉能晓其义耶?
此其所以致疑者三也。
羲和湎淫,夏后征之,其出征之辞引《政典》曰:「先时者杀,不及时者杀」。
后世莫不以为夏后氏为政之典,虽孔安国亦莫不以为然。
今此书《政典》之篇,颇与《书》合,则其辞之可具载于《诗》、《书》,隐而难知,略而不详,又不过如此,此其所以致疑者四也。
呜呼,历是四疑,而遂使三皇与夫文王、孔子尽心者流,非特郁郁不伸,又入于卜筮之学。
夫岂知治天下之妙用实在于此,人更三圣,世历三古,天之所畀,道之所在者欤?
噫,所不可知之事阙之可也,所不能之事置之可也。
茍不能然,而簧鼓邪说,妄指圣人之书以为伪妄,吁可痛也!
幸承明问之,及欲论是书之义,则非止十稔之穷思,数万之累辞,盖圣人之神道妙用寓于其间,而实非区区场屋之文敢议也。
若夫止于名之所命,书之所作,卦之所次,数之所占,与夫取而为卜筮,下及诸儒之论,秘府之藏,则亦不敢不论,以攻邪说。
恭惟神宗皇帝以道德格天下,以淳厚化斯民,天人之妙趣,性命之至理,蔼然见于当时。
故天不爱道,《河图》、《洛书》复降是道以助至化。
元丰之七年西京部使者巡按部属,历唐州比阳,是书复出于野民之家。
天之未丧斯文,岂特斯民之幸,而亦吾道之幸也。
孔安国叙《书》,以为伏羲、神农、黄帝之书,谓之三《坟》,言天道也。
今考《坟》之所以有三,曰山坟,言君臣民物,阴阳兵象,谓之《连山》;
气坟,言归藏生动,长育止杀,谓之《归藏》;
形坟,言天地日月,山川云气,谓之《坤乾》。
盖《坟》虽兆于三皇,而其道实显于夏、商、周之际。
仲尼常曰:之杞而得夏时,之宋而得坤乾。
坤乾之义,夏时之等,吾以是观之,此其命名之义,作书之人,有如此者。
《连山》之书以艮为首,《归藏》之书以坤为首,《坤乾》以乾为首。
虽三《易》之书卦之易次,名之不同,而其经卦皆八,其重爻皆六十有四。
及夫揲蓍布数,取以为占验,则阴阳老少之文,大抵亦不离乎七八九六而已。
盖七八者,少阴少阳之数;
而九六者,老阴老阳之数。
天地之所为,时运之所会,虽圣人亦岂得与夺于其间耶?
此其次卦之序,占数之际,虽稍有不同,大抵如执会要,以观方来,终于殊途同归耳。
此其卦之所次、数之所占,其同异有如此者。
然而《周礼》独载是书于太卜筮人之官,而纯取以为卜筮,遂使圣人之神道,以为后世淫巫瞽史卜肆占市之设。
先儒或以《周礼》为战国之说,不足怪者。
且左氏好巫,其所载占筮最为详悉。
以《周易》为占者十有六,以《连山》、《归藏》为占者一。
南蒯之筮,《周易》之筮者也,遇《坤》之《比》,其繇曰:「黄裳元吉」。
穆姜之筮于东宫,此《连山》、《归藏》之筮也,遇《艮》之八,其繇曰:「元亨利贞」。
南蒯、穆姜之筮皆吉兆,然而咸以为不祥之事。
惟此二兆颇为近正,其馀又怪诞不经,则是书谓之卜筮则可,谓之纯为卜筮则不可,此其所以为卜筮者如此。
然是书之不幸汩没于世,而杜子春、郑康成皆先儒之美者,而无一言以及之,又从而为之说曰:「此阴阳之说也」。
杜预、孔安国辈粗能得之,而亦纷纷藉藉,终以不振。
至于隋唐之盛,括囊典籍,文物灿然,而秘府所藏,尚不过《连山》、《归藏》二十三卷,而《坤乾》之书,亦未见其间,此其诸儒之论,秘府之藏,不过如是而已,此三《易》之始末也。
抑尝论之,书之泯没于世,非大圣大贤则不能振起之也。
有若《荀子》,有若《鹖冠子》,有若《仪礼》,有若《墨子》,非韩愈而振起之,则与异端邪说并弃于世矣。
有若《列子》,有若《文子》,有若《鬼谷子》,有若《亢仓子》,非柳宗元而力辨之,则其遗编馀论,亦与草木而煨烬矣。
是数子者尚不过论五霸之大略,或崇虚无之空言,或为黄老刑名之学,或出于战国纵横之流,而二贤尚能扶持,使炳耀以传诵于人之耳目,况三《易》之书,天之所存,道之所在,圣人之妙用存其间,此正诸生喜与执事者论之。
问:东京何休道术深明,有闻于世,其解诂《公羊》之传也,以《春秋》之论駮汉家之政,凡六百馀条。
其说虽不传,然意其为人,必非茍然者。
其后服虔又以《左氏》之说正何休之駮,凡六十馀条,则何、服之学,其可谓通经术而晓世务者矣。
诸君得为何休,其能駮汉者何事?
使诸君为服虔,则其駮何休者何说?
六经备于孔子,隐于战国,火于秦。
汉兴,稍复出矣。
西京以朋党乱,东京以图纬惑,圣人之意,其存者鲜。
夫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,非明问之所及也,请独以《春秋》言之。
《春秋》之为经一,而为传者有三。
汉武帝表章六经,《公羊传》盛行于时,《谷梁》之学出于宣帝,《左氏》之学起于哀、平。
言《公羊》者,有严、颜、眭孟之徒,而胡生为之祖;
言《谷梁》者有伊、胡、申章之徒,而鲁荣广为之宗;
言《左氏》者有陈钦、贾护之徒,而刘歆为之倡。
刘歆尝欲立《左氏》矣,而大司空师丹以为非毁先帝。
严彭祖尝奏议殿中矣,而太傅萧望之折之以《谷梁》之言。
言世次则有孔子、子夏传授之殊,言远近则有齐学、鲁学之异。
大抵经有数家,家有数说,分文析字,烦言碎辞,信异说而背传记,是末师而非往古,古人所谓党同门,妒道真,而无徙善服义之心者是也。
光武中兴,承新室诡政之弊,而白水卯金之语,执以为受命之符。
此风一扇,天下靡然从之,于是圣人之经与邪说并行矣。
郅恽之论,谓汉历久长,孔为之训,而贾逵之攻二传,则谓刘氏为尧后,惟《左氏》独有明文。
然则《春秋》之旨,其说杂乎谶纬者类皆如此,是可叹也。
愚尝论之,西汉之士乱于朋党,故朝廷之上无豪杰之士,而新室之变遂以兴;
东汉之士惑于邪说,故圣人之教日以沦亡,而西域之书于焉得入。
此理势之自然,无足怪者。
西汉《春秋》之士,如公孙弘、董仲舒、翟方进,可谓大儒矣。
然公孙挟诈多私,中伤贤士,迁董仲舒,杀主父偃,皆出阴谋,则《春秋》善善恶恶之理,宏盖不知也。
方进内求人主微指以固其位,善淳于长以持其宠,此正犯《春秋》外交之讥。
江都董生慨然力学,有意乎三代之际矣,然犹不能卓立杰出,而《玉杯》、《繁露》、《竹林》之书,阴阳闭纵灾异之学,皆守《公羊》之家法,宜乎后世之所深惜者也。
东京郑康成囊括大典,网罗众家,号为仲尼之门未能远过,而贾景伯父子盖杜征南所谓先儒之美也。
然二人之学,皆以图谶从事,则其他可以想见矣。
景伯常入讲南宫,黜二《传》以扶丘明,彊执诬罔之辞以符异端之说,使丘明有灵,其将喜之乎?
何休尝以私意著《三传优劣论》,而康成为之「发墨守」、「针膏肓」、「起废疾」,休见而叹曰:「康成入吾室,操吾矛以伐我」。
然何休之与康成,要皆图纬之学也。
左右剑佩,彼此相笑,岂容一胜一负者乎?
陈元有言,诸儒之驳议皆「断截小文,媟渎微辞,以年数小差,掇为巨谬,遗脱微细,指为大尤」。
所谓小辩破言,小言破道,此两汉之风俗也。
明问所谓何休驳汉事六百馀条,服虔驳何休之所驳六十馀事,亦不复置言可也。
诚难以辱执事之听矣。
然审是去非,学者之职也,试以其学乎《春秋》者妄为执事言之。
汉自高祖以来,治杂霸道,而叔孙通绵蕝之礼已为一代伟观,则其君臣政事得罪于《春秋》者如何也?
《春秋》「公及戎盟于唐」已重讥矣,而奉春君至于与匈奴结和亲约;
《春秋》初税亩已深贬矣,而武帝至于算及舟车。
起柏梁台,筑台于秦之罪也;
射蛟江中,矢鱼于棠之诛也;
郡国建庙,立武宫、炀宫之黜也。
何休之驳不知其为何语,而愚之所驳与休异者,愚不学图谶也。
《公羊》之书喜为怪僻,而何休学之又复甚焉。
以《春秋》托受命于鲁,托隐公为受命之王,是则无君臣之分;
以绝文姜不为不孝,拒蒯聩不为不顺,是则无父母之恩;
以纪季之权绝先祖之祀,是则无兄弟之义。
以至三统之论,灾异之应,皆为违经背道,而血书端门之语,尤为名教之罪人,此何休之失也。
服虔之驳不知其为何语,而愚之所驳与虔异者,愚不党同门也。
呜呼,何、服之学,愚虽未尝见而以为不足言者,以其人观之也。
何、服之学,愚以为不足言而终有言者,以《春秋》论之也。
《春秋》之学于今盛行,《左氏》以杜征南,《谷梁》以范武子,而《公羊》则以休也。
愚纵观三家之书,考其行事,而休实非二子徒也。
杜征南奇谋伟论,振耀一世,而江南之役遂收破竹之功,谓其不深得《左氏》可乎?
范氏之不私所学,考圣经而质众传,斥何晏、王弼之论,破晋朝浮靡之风,此其存心以公之效也。
执事所谓通经术而晓世务,愚意以为有二子之学,而后可以当焉。
若夫讲论当世之务,质以《春秋》之说,则常日愿效二子之为人,固不敢以容易谈也。
问:朝廷之所尚,天下之所趋也。
所尚者正,天下悉趋于正;
所尚者不正,天下悉趋于不正。
枢机之所发,本原之所自,不可不谨也。
盖三代之季,六经之书既作,而专门之学未闻于天下也。
庄老之学虽出,而浮虚之学未闻于世也。
西汉宣帝与诸儒讲六经于石渠东汉显宗亦与诸儒讲六经于桥门,自是朝廷所用之公卿大夫,皆专门之士也。
如是,天下安得而不趋于专门之学?
西晋之君以山涛、王衍为政,东晋之君以庾亮、殷浩为政,自是朝廷所用之公卿大夫,皆浮虚之士也。
夫如是,天下安得不趋于浮虚之学?
二学之行于天下,岂非汉、晋之君所尚有以驱之耶?
圣贤之君如日月也,而二代之君放为淫僻,堕为此学,其失安在?
吾宋之盛,朝廷之上未尝尚此,而专门浮虚之学遍天下,何哉?
其所以然者,岂无所自耶?
主上神明,照见新弊,申敕天下学校禁专门之学,使科举取士专以经术渊源之文,其涉虚无异端者皆勿取,所以幸惠天下之士者大矣。
汉、晋之君,方且倡为此学,真今日之罪人也哉!
夫专门之学行,则议论将入于不通;
浮虚之学行,则人才必至于无用。
则去之不可以不尽,而除之不可以不速也矣。
汉、晋尚此而其学亦行,幸考其所以然而求其所自,并与汉、晋之所以失者而陈之,将告于上,尽去而速除之,以正天下之学术云。